林祭

SADisticTiger
Dec 27, 202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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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祭》由David Bruckner執導,改編自Adam Nevill的同名小說,英文名稱為儀式(The Ritual)。電影始於Phil、Dom、Hutch、Luke和Rob五位朋友在酒吧中討論假期要去哪裡旅行。Rob建議眾人一起去瑞典健行 — 體驗壯闊的大自然、青山綠水並享受戶外空氣 — 卻遭到反對。隨後Luke和Rob去便利商店買啤酒時卻意外遭遇劫案,Rob因不肯交出他的結婚戒指而被搶匪擊斃,Luke因此留下巨大的心理創傷。六個月後,為了紀念Rob,剩餘的四人在瑞典北部的「國王小徑」(Kungsleden)組織了一次遠行,在旅途中卻頻遭意外:扭傷腳踝、抄捷徑趕路、暴雨傾盆、迷失方向,並且在樹林中的神祕小屋過夜後開始遭遇更加離奇且超自然的事件。

比起一部恐怖片更像是一趟自我救贖的旅程,但只針對Luke而言,這是大多數觀眾都能看見的淺層結構。在樹林中不斷閃現的回憶畫面佐證了這一點,打光打的慘白的便利商店和地上被反襯地鮮紅的血跡,在樹林小屋中以及面對最終的,在森林內也是整部電影中最大的謎團 — 將麋鹿和人類如同蝴蝶標本那樣展示並高掛在樹梢上的神秘怪物 — 霜巨人(jötunn)時重複的出現,提醒著Luke必須要面對內心的恐懼以及提醒著觀眾Luke即將要面對恐懼這件事。

但我們依舊可以找出一些線索吧?我必須承認是英文片名首先吸引我的注意,就如同《娑婆訶》引誘我的方式一樣。但在《林祭》之中,除了高高掛起的屍體、用鹿角和樹枝製成的無頭雕塑、詭異的夢境、赤身裸體的祈禱以及屋內活死人般狀態的乾屍們之外,神秘的元素以及那最重要的儀式感表現的並不那麼透徹。那麼儀式究竟在哪裡?還是只是一個惡趣味的巧思,代表著這是一趟自我拯救的儀式而將北歐神話與其他同行的三個友人當作是聊勝於無的陪襯?是也不是,在樹林裡崇拜著霜巨人的原始部落民族受到異文化(a.k.a西方殖民者)入侵的情節是喜聞樂見的。《食人煉獄》、《食人族大屠殺》或任何一部你想得到的食人族電影都有著這種清楚的結構:無知的西方遊客誤入禁地、觸犯禁忌最終遭到懲罰,一個或兩個倖存者憑藉著友情、愛情、勇氣以及一點點的運氣逃出生天。但與「殘忍」「野蠻」「落後」的食人習俗不同,神秘以及超然力量的介入使得這種入侵顯得並沒有那麼樣的緊迫感和正當性。前者是逃出生天/被吃掉,而後者則是崇拜以永生或者死亡。

在Luke火燒殭屍的那一場戲中實際上為我們展示了一次風格化的經典儀式場景,透過一個可以說英文的嬉皮女子讓我們稍微了解這一切。坐在像是基督教堂內的殭屍們即是選擇崇拜霜巨人後獲得永生的部落居民,非常清晰的,用個人的自由換取無限的生命。這些活死人在電影中的表現形式:被布條纏繞、看似靜默卻又發出迴響在內心的哀號。實際上是透過表演呈現了阿諾德·範亨訥普以及受之啟發的特納在《The Rites of Passage》、《The Ritual Process: Structure and Anti-Structure》中所描述的「閾限階段」。將結構上的不可見特徵表現在其乾枯的身體之上,既不再被分類,並且還沒有被分類。只是從通過儀式「進閾限出」擷取其中的一個特殊階段成為了永遠的時刻,就像是恩丹布傳說中的國王被永遠的塗抹上漆黑的淤泥並關在無光的房間中一輩子那樣。既不是活的也不是死的,他們狀況模稜兩可,是對所有傳統習慣的混淆。實際上是對一切積極結構性主張的否定,並且因此是反結構的,在分類之間的灰色地帶中尋找純粹可能性的領域。但當然正因為如此,這種可能性在文明的火把面前顯得可笑,諷刺的不僅是僅僅一把火就能攻破一個不知存活多久(畢竟他們是永生)的部落,更是在象徵意義上的,以火焰對抗邪惡的、污穢事物的結構性主張。

電影的前半部分,如同大多數影評人聯想到的《厄夜叢林》或是《布萊爾女巫》(Blair Witch) — 大城市出身勇敢無畏的年輕人忽略那些令人起疑的恐怖跡象,最終迷失在一片積極獵殺他們的森林之中 — 每過一個夜晚就會失去一些朋友、一些物資的緊迫感加深了解開謎團的期待與希望,不同的地方在於視覺風格方法上的差異:在《布萊爾女巫》中是搖搖晃晃的手持鏡頭,而在David Bruckner手中則是廣闊深遠如迷宮般的幽暗樹林。這種氣質在主角群叢林地小屋中醒來後達到高峰,嗡嗡作響的白熾燈管和鮮血明亮地映襯在黑暗的風景中,在燈光熄滅後顯得更加無窮無盡的森林以及幽魂般纏繞的悔恨感伴隨著新的威脅的到來。卻在後半部分像是發現了新的調味品,像是藍波突然入侵了斯堪蒂納維雅半島信仰原始神話傳統的部落一樣令人教燥不安,黑暗、恐懼、悔恨與被吞噬的希望在Luke於大屋中燃起第一把火開始就被鮮血、火、槍和斧頭所替代:一個動作英雄取而代之,贖罪之旅抵達終點,光明和希望終將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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